【卫聂】绿海（三）（四）
（三）
转天周六，卫庄睡到十点多被一阵铃铃铃的手机电话吵醒，他一看号码立刻精神一半，“喂，爸。”
卫大校临时有出差任务，这时候已经在机场了。他和给卫庄做饭的刘妈打好了招呼，让她晚上直接住在客房，陪卫庄两天。
都说虎父无犬子，卫庄也确实天不怕地不怕的，就有一点小问题，怕黑。倒不是说怕天黑，而是他年幼时父母都忙，大晚上空荡荡的经常只有他一个人，有次他半夜犯了胃病，疼得打滚愣是一个人挨到了天亮。之后卫庄父母也不敢再留他一个人过夜，就算有工作也安排人来陪他。
穿戴整齐楼下之后，盖聂已经给他摆好早餐，整理首长留给他的文件。
“早。”盖聂斟酌了几次，也不知道自己面对这个伪少爷该是个怎样的态度。
卫庄伸了个懒腰，“行了，我知道不早了。”早餐还是温的，显然盖聂听到楼上的动静又再次给他热的。能有人对自己的事这么上心，卫庄心里突然有些得意。
眼睛不离屏幕，一个个祝祷加在他操控的人物身上，一局结束，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两点了。盖聂没坐在客厅的桌子旁，卫庄扫了一圈，听到厨房传来隐约的哭声和少年有些低沉的嗓音。
卫庄的脸绿了绿，盖聂竟然把五十多岁的刘妈弄哭了？
似乎是察觉到了卫庄的视线，盖聂走了过来，出来时还不忘掩上了门。他站在卫庄面前低声说：“刘妈女儿上午摔了一跤，给她打电话时一直哭。”
刘妈在他家做了十多年的老保姆，从卫庄还没桌子高时就给他炖肘子，几乎是看着他长大的，和他家的感情非常深厚。她就这么一个女儿，去年结婚卫大校还亲自给包了红包，现在已经怀孕五个月了。刘妈听说这事肯定是想回去看看的，可又想到卫庄自己一个人不放心，才左右为难地躲在厨房哭。
卫庄沉着脸，一言不发地去厨房拉着刘妈去收拾东西，又打电话给她叫了出租，自作主张地给她放一个星期的假。
刘妈拉着他的手说：“小庄啊，刘妈不走，我走了你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？我家老头子和女婿都守在闺女那呢，不要紧的。”这样说着，却忍不住擦眼泪。
卫庄黑着脸道：“谁就害怕了。您就快回家吧。”回他看一眼盖聂让他拿上刘妈的背包，软硬兼施地给她推到楼下，送上了车。他这先斩后奏地办完事才想起给他爸汇报，卫大校立刻夸他做的好，还说他这么大人了，也该有些自理能力了，实在不行让盖聂留下来陪他。
——我用不着他。
卫庄心里这么想着，但一天都惴惴不安，几次盯着窗外，希望日头落得再慢一些。盖聂下午会营拉练去了，晚上刘妈提前留了饭，一切都不是问题，不是问题。
九点多，天已经完全黑了。卫庄任由电脑屏幕亮着，Dock上的QQ跳个不停，他盖着毯子听着电视里的人哇啦哇啦说着什么，全身上下都是一副忍耐的动作。
咔哒——门开锁的声音，卫庄倏地坐起身，看着盖聂抱着自己的洗漱用品进了屋。
“谁让你来的？”卫庄的眉毛拧到一起，心里却松了口气。
盖聂还是那样的一本正经，说：“首长让我这几天住客房。”
(四)
客房里是一张一米八的大床，卫庄探头看过，盖聂的军服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一旁，只有小半边的被子是掀动过的，规规矩矩侧卧在一边，被子拉到下巴。
这人连睡觉都带着一股子部队的劲儿。
转天周六，卫庄从衣柜里翻出一身没穿过的衣裤拿给盖聂，要他换上一起出去逛逛。穿着身军装出门确实不方便，盖聂也没推辞，说声“麻烦了”就进屋去换。
他把自己的军绿衬衣穿在里面，套上卫庄那给他的那件——韩莲妈妈也就是他姑姑送的他打死也不要穿的——纯白毛衣，再加上一条黑色休闲裤，从里到外透露出一种干净且禁欲的气质。
卫庄盯了两秒，说了句：“还行，凑合能看。”盖聂哼了句“嗯”也不做计较。
和白凤约好的十一点见面，结果这兔崽子起晚了不说，还突然想起今天又补习班，直接从上午十一点改完下午两点。白凤家不是军区大院的，所以约在了市中心的商业街，这一来一回不少功夫，卫庄索性带着盖聂四处逛逛，找地方吃中饭。
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，两个男的越逛越没劲，玩了五十块钱的游戏币，也没个滋味。盖聂还真像个勤务兵，这时候也从头至尾不多说一句，但少不了卫庄闲着无聊和搭话。
“你是北方人？”卫庄问。
盖聂答：“北京的。”
卫庄一愣，“北京的来西南军区干嘛？”
盖聂低着头，没说话，然而那眼角眉梢都浮现着的无奈和憋屈又没逃过卫庄的眼神。也不知为什么，一见他那副表情卫庄就特别高兴。
“去买两瓶水吧。”卫庄突然说。
两人旁边就有小卖店，盖聂转身进去，卫庄在门口等。他插上耳机翻开手机，趁这会儿功夫还行听首歌。
变故就来的如此猝不及防。
一辆摩托车从卫庄身边飞驰而过，顺带抢走他大衣口袋露出一半的手机。卫庄被带得一个踉跄，耳机线是从大衣内伸出来的，这一拽将还算结实的耳机线缠到了他大衣的扣子上。他还没来得及站稳，整个人就被拉得摔倒在地。
一切都发生得太快，卫庄只觉得眼前一黑，人就摔到了地上，前面有什么不顾他的挣扎一路拖着他前行。他想反抗，但他从未特意锻炼过的身体不容许他意念中超出寻常的爆发力。等盖聂慌忙从店里出来，一记飞踢将对方踹下摩托时，卫庄已经被拖出了一米多。
警察局里，卫庄捂着冒血点的下巴，沉默不语。慌乱和危难之中，盖聂那个潇洒的背影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。
利落、精准、有力，这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风采。以往他总嫌他爸手底下的兵傻，一言一行都毫无新意，只能听人指挥。他一早给自己规划了出国的路线，从没想过子承父业进部队，但是现在——他看了一眼正在和警察交涉的盖聂，他不想在心里永远铭记着、仰望着这样一个背影。
喜欢什么样的人，就去成为什么样的人。
卫庄开始认真思索起了自己的未来，连他爸急匆匆地赶回来看望他也没急着争取自己的玩乐权利。然而就在这个时候，盖聂离开了他家，也离开了军区，留给卫庄一个长达三年的迷惑和不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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